彩虹 01
彩虹
Rainbow
一
秋天的一个午后,我决定动身去见紫小姐。
认识紫小姐说来也有十年时间,初识她时我们彼此都还是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青年。那时我刚刚忙完第一份杂志社工作上的诸多繁杂事情,恰逢好友青先生请我去他的生日聚会,也是在那天晚上我才和紫小姐初次相会。
紫小姐一开始并不怎么说话,在大家都为青先生祝贺之后,她就一个人静静坐在沙发的一角。我生来也不喜欢吵闹的聚会,看她独自身处寂静,就不由得也想去分享那难得的空间。
“是蓝先生,对吧?”我坐在她旁边的时候,她忽然看着我开口。
我惊愕,彼时我与她素未谋面,也不曾让青先生向她介绍来客。况且我绝非在一众友人中小有声名之人,若说有人早已听说我的名字那必然是世间客套。
“是我,但您怎么知道的呢?”于是我坐在她身旁时问。
“刚才青先生欢迎您进门的时候,我就在一旁。”她微笑着说。
那时的紫小姐留着很清爽的短发,一开始我还假定她和青先生走的很近,因为我记得在一次闲谈中青先生告诉我他很喜欢短发的异性。不过后来发现紫小姐和他只是单纯的友人关系,倒是两个人认识的时间要早很多。之后某一次我和青先生聊天时,闲谈中偶然提到紫小姐,我便问起有关她的事情。
“说来也算是有缘。”青先生坐在常春藤墙边的长凳上,一边喝着酒一边说,“要不是我去师从那位先生,这一切还不知道从哪提起呢。“
青先生从小习画,这我是知道的。但不是他亲口说出这段经历,我却的确不知道他少年时曾经在一位颇有名望的画家手下学习过。青先生十四岁就离开了故乡,为了磨练画技去拜访了老画家。他口中的老先生,为人善良而和气。青先生的天赋并不算最出众,但他在画家门下五年,严格的教导虽然接受了不少,却从未伤及过为人的自尊。我对作画的理解颇为粗浅,青先生每每聊到兴奋之处,有些字句我常常不能完全消化。但青先生提到老画家时,那股崇敬的情感却是无从掩饰的。
紫小姐正是老画家收养的女孩。据青先生所说,紫小姐还未能记事就被老画家收养,等他拜访老画家时早已形同血亲。紫小姐比青先生还要年幼几岁,也许是因为体质缘故,虽不是害羞不见外之人,那时青先生眼中的紫小姐总是比常人更加纤弱。青先生向我坦白,在老画家门下那几年,他确实对紫小姐暗生情愫。一是她虽有些体弱,但容姿也属实可人。二来青先生习画之时,紫小姐虽然不是总在场,但偶有几次机会,总是能指出他笔下不甚自然之处。青先生那时候才知道紫小姐也天资聪慧,自然也就倾心于她。但这份心意最后并未能结实,这我也是了解的。若是借酒醉询问青先生,一贯奔放善谈的他也会安静下来。
“花若无意,风又怎能强求呢?“记忆中青先生会闭上眼这样说。
青先生学成之后,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紫小姐。后来青先生靠自己的画艺出得头地,得以在市内举办自己的画展。也正是为了写他的画展的报道,我第一次结识了青先生。青先生也正是因为那次画展,时隔数年又再次与紫小姐再会。
“能再会做朋友就很开心啦。”那时青先生已经认识青夫人了。
而紫小姐,那几年也只是安安稳稳地完成了学业,然后留在了市内。结识之后我发现,她的生活过得似乎也很悠闲。不同于其他一众好友不断为了生活,奔波到相会时的交谈都只有怨言。
紫小姐每次都会来参加聚会,但她和初识时一样,或是与人安静地谈笑,或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桌上的所有声音。在新年聚会的时候,难得聚集起来的朋友,都或长或短诉说着自己的苦处。酒过三巡,青先生和另一位好友抱着唱起了老歌。我那时正坐在紫小姐旁边,其他人都在跟着调子,紫小姐却没有开口。我本来也随着酒意跟上了节奏,也不由得停了下来。那是我记忆中,紫小姐第二次和我主动交谈。
“蓝先生不唱了吗?”她转头看向我,眼中映着餐厅里那橙黄色的光。
“有些……有些不好意思。”我当时有些晕眩,现在的我一定会觉得当时的自己很是失态。
“那就静下来听他们唱吧。”紫小姐微笑起来,“也挺有趣的。”
我那时看向她的眼睛,意识到她的眼睛和很多人的都不一样。坐在桌子旁的每个人瞳中都是电灯的橙色,但只有她的眼瞳深处还有我看不到的东西。我见过不少人的眼睛,或是怀疑,或是不安,或是渴求。但紫小姐那时的眼睛,却让我感到一种平静。
那个春天,我单独约了紫小姐出门。
见面是在我经常去的一个小公园,从大学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去那里。小公园的角落里有两棵枫树,在树间摆放着一个长椅。秋天的周末我会坐在那条长椅上,静静等待枫叶落在我的身边。那次见面的时候,我并没有事先告知她会面的具体地点。而当我走到公园的时候,发现她已经在长椅上坐着了。在枫树的树荫下,紫小姐向我挥手。我记得她米色的长裙的裙摆,在已经开始温暖的风中轻轻扬起。
“不好意思,我有些低血压,没法一下子站起来。”走到她身边时,她低下头说。
“不要紧,我刚好也想坐下聊天。”我说。
那是我认识紫小姐的第一年,那时她住在一条很安静的街上。那一天送她回去的时候,满街的樱树正在盛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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