鸭子船
父亲因病去世之后的第二年的春天,我去了母亲在东京的家。
双亲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婚,原本住在名古屋的我和父亲留在了一起,母亲则一个人走向了东京。五年来我很少听到过她的消息,只有在父亲离开的时候,才知道她早就和另一个人开始了新生活。
站在名古屋车站的闸机前,我看着从钱包里拿出来的那两张叠在一起的车票。钱包是母亲送给我的十二岁生日礼物,从磨损了的粉色中走出的车票的背面,模糊中像是从花瓣上离开的黑色蝴蝶。
那天的新干线有些反常地空荡荡,整个车厢除了背对着前进方向的我,就只有一对背包旅行的外国男孩。他们在我身后用着不能理解的言语交谈着,寂静中他们的词句透着疲惫,但更多的是对旅程的期待和希望。穿过山野来到四处是紧紧聚集的房屋的平原时,我听到他们时不时的笑声,随着车窗外的景色一起,从背后一直传到整个车厢的另一端。
母亲住在久我山的团地,在之前简短的联系里我和她约定在久我山的车站见面。带着些淡黄色的灯光下,她依然和我记忆中的影子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。玫红色的连衣裙和柑橘味的洗发剂味道将我包围的时候,我看到她眼中浮现的光芒。
「你真的长大了。」她用颤抖的声音说。
她的房间在团地四楼的拐角,打开门的时候那种不熟悉的味道让我产生了一点犹豫。玄关附近放着几双男士的靴子,我在脱掉运动鞋的时候暗暗比对了一下,比我的脚要大很多。
「没有别人吗。」我抬起头问母亲。
「他去东北出差了。」玫红色一边急急忙忙走进光线暗淡的房间里,一边回答我。
我站在原地,花了一段时间,才意识到那种不熟悉的味道是一种香水和烟草味的混合。我记忆中的母亲不用香水,父亲也不抽烟。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,我感觉自己像在做一个梦。我梦见我在一片森林中穿行,天空中传来滚滚的雷声。迷失了道路的我正在不知所向的时候,却听到了婴儿悲伤的啼声。我循着那声音走到林间的空地,才发现那哭泣是从一个狭小的洞穴中传来。我伸出手试着触碰婴儿那柔嫩的手指,却无论如何也通不过那过于狭小的通道。
在窗帘拉上的房间里,母亲坐在我的身边,她的身体的温度我依然能感受得到,那温度是那样的真实。她翻出藏在柜子深处的相片,那是我一个人坐在公园的小船上,也许是父亲拍下的,我对着镜头天真地笑着。她看着照片,眼中满是慈爱。
当我说今天内就必须回名古屋的时候,她又一次落泪了。我意外地没有哭,即便她之前的几小时一直在复述,我童年的时候是个多么爱哭的女孩。
「这世上比起与你分离,没有更伤心的事情了。」她紧紧地抱住我,这么说。
我也抱住她,感受着她的泪水将我的左肩濡湿,那里留下像是灼烧一样的热。
在回到车站之前,我去了一次井之头公园。走在公园的湖边,我听到有大人呼喊孩子的声音。在春天午后的阳光之中,母亲带着年幼的孩子乘着鸭子船,岸边像是父亲的人一边挥着手,一边拿起相机对准缓缓前进的船只。那个小男孩用全力踏着船桨板,他母亲看着他的眼神,正和之前我的母亲看着照片时完全一样。
在鸭子船靠岸之前,我坐着井之头线离开了那里。回程的新干线车厢里满是乘客,我旁边坐着个和蔼的老人,他在列车开出不久后剥了一颗蜜柑。我看向窗外,开始散落的粉色和蜜柑的淡淡香气,忽然让我觉得放松了一些。
第二年春天,母亲生下了一个男孩。我从那以后,再也没有去过东京。
这个,会继续写吗
想看到生下男孩之后的冲突(试图点播
应该不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