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帘 02
前去和她见面的那一天,下起了阴冷而漫长的秋雨。
也许是因为有些让人不舒适的天气,平常拥挤的周末电车上意外地没有多少人。坐在长座位的角落,我有些呆呆地看着车窗上不断滑落的水滴。
她说的“老地方”,是一家离她住的公寓很近的咖啡店。店开在一个幽深的小巷拐角,虽然离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街只隔了一个街区,但只要坐进店内就仿佛和那城市的一切隔绝了一样。店主似乎也是她的朋友,所以每一次她总是在二楼窗口——据她说是店里最好的位置,等着我走上楼梯。那里有一张占满整个拐角的灰色长沙发,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的打字机。店主的短毛猫经常在扶手上午睡,从窗户看出去是一棵种在后街的榉树。就在那个飘散着旧木头和咖啡味道的地方,每次我赶到的时候,她就会一边笑着一边说。
“又是我先到!”
她先到的不仅是咖啡店的约定,对这座城市的感受也一样。我在T市的所有记忆,是从母亲去世两年之后,父亲被调动到这里之后开始的。而那时候她已经在市内一所名声斐然的大学,成了一个二年级的学生。
恋爱,成人,毕业,工作。
我能想到的一切,她总是比我先到一步。
第一次在咖啡店和她见面的时候,是我刚刚从老家搬来,还没有转进市内高中的那个夏天末尾。登上仅有一人宽的木梯,回过头在拐角看到她的时候,午后的阳光正在越过半拉开的布窗帘,打在她向外看的侧颜上。
楼梯口到二楼拐角,哪怕慢慢地走也只需要几秒。可是从那个瞬间我就意识到了,她永远在我前方,有着追不上的距离的地方。
一直都是这样。
*
“啊,你来了。”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二楼的窗边,我还没有走到沙发旁边,她就先对我打起招呼。
因为阴雨,她身后的窗子紧闭着。话语声中夹杂了雨滴的时候,我看到桌子上已经有两杯饮料。
像是注意到我的视线,她的脸上露出微笑:“帮你点好了,你从来都只点这个。“
和她的白色咖啡杯里装着醇香的饮品不同,我这边的高玻璃杯里只有快要满溢的淡黄色。我坐下的时候,注意到她的右手中指上贴着创可贴。
“不好意思,每次都让你这样。”我调了调坐姿,意识到店主那只猫并不在附近。
“没事没事。”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会眯起眼,“不过小悠也是,多少年了都喝不惯咖啡。”
我笑了笑,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。热带水果的味道流进嘴中,刚才令人不快的潮湿似乎要减轻了一些。
“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我打电话。”我放下杯子,里面的液体还是稍微一动就会溢出杯口。
“这不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嘛。”
她理了理左耳边的头发,我看到她无名指上有颗戒指。
只有在还有想说的话的时候,她才会这样不自然地理理头发。
只要晚睡头发就会有点乱糟糟,只要身体不好就会声音低几分。心情好的时候会穿淡色的衣服,累了就会一直吃甜食。
这些,我都知道。
“你去见他说了什么?”我看着她说。
“就是去看望一下,在走之前。”她琥珀色的眼睛中传来的视线有点游移。
“走?”
“嗯,还没告诉你,我下个月要去维也纳了。”
我刚准备拿起杯子,在她说完的那一瞬间,杯子中的果汁就飞溅而出。
“等下!”她忽然笑出声,从桌子另一边伸出了身子。
“有那么吃惊吗?”她一边从包里拿出纸巾一边笑着说,“我都没说去多久呢。”
“哦,哦……”我只是点点头,试着从杯子里喝掉一大口饮料。
“大概要去两个月,新年之前我就会回来。”她擦掉桌子上的水渍,像是有些不经意地说。
黑色的披肩发摇动的时候,从她那里传来了栀子花的香味。
“那翔太呢,和你一起去?”我这几年见过她男友的次数,比我见父亲的次数要多不知道多少倍。
出乎我的意料,她并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把桌子上洒出的饮料全部擦掉。随着她用力坐回到沙发上,我听到了一声短短的叹息。
“这事也该告诉你了。”她又理了理头发,“这么久没和你联系也就是因为这个。”
我心中有了种预感,我把它脱口而出。
“你们分手了?”
她扁了扁嘴,向我点头。
一时间我想不到该说什么,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忽然很是响亮。
我刚刚走进大学校门之后不久,她就跟我介绍了翔太。那时候他们还不是正式的男女朋友,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们彼此之间都有好感。翔太是个国际文化学科的学生,比我身高要高出不少。性格有些高调,总是在很多地方展现对我来说奇怪的品味。我和他交换了社交网站的账号之后,他发的东西会让我觉得他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。从不知名的店铺买高级的咖啡豆自己磨粉冲着喝之类,拜托国外的朋友拿到原产地的雪茄抽之类,钢笔一定要用某个专门品牌墨水的特定颜色之类。不过除了这些我触及不到的领域,我从来没觉得他是个我接受不了的人。不如说,每次和他聊天的时候,我甚至觉得这种人更适合友希一点。
虽然不太沉稳但是总是很积极,也许有点飘飘然不过一直很阳光。有着比平常人高一级的幽默感,也懂得怎么享受生活,还有些浪漫主义的情怀。
更不如说,他们两个人在我眼中,从来都没有像是有过隔阂的样子。
等到我注意到的时候,他们已经交往了好几年。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,我一直就像是一个弟弟。时而请我一起吃饭,时而请我去他们房间里做客。还有一次外出出游也带上了我,那个夏天的下午翔太拉着我一起去钓鱼。我还记得在夕阳开始西下的时候,他困惑地问我为什么鱼只咬我的钩的时候的样子。
刚才看到她左手无名指的时候,我有一瞬间还弄错了什么。但我知道如果是真的的话,她绝对不会把秘密藏得那么深。看到她视线游离的那一刻,那种朝着反方向走去的预感就忽然真实了起来。
意识到有些故事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,心里却意外的不是那么沉重。
“那你这边的房子呢?”我试着把话题引走。
“等从那边回来再找新的呗。”她耸耸肩。
我又看了看她,她脸上并没有阴影,和我认识的那个桐原友希依然没有区别。
“去那么远干什么?”
“短期德语课,以前就申请了的。“她说完端起咖啡,轻轻喝了一口,“也算是换换心情。”
我看了看自己的牛仔裤,刚才差点打翻杯子的时候,有水渍沾在了裤腿上。我没有继续问,只是端起自己的饮料又喝下一口。
“等会还有时间吗?”她忽然问。
“我没什么事,想一起走走?”她开口的时候我忽然明白她想做什么。
“嗯,和以前那样。”
母亲去世的第一个年头,她还没有离开我们那座小城的时候。沿着吹着冷风的河岸,她会陪我漫无目的地走很久。我那时候也不会向她搭话,她也基本不怎么开口。只有等到实在是离家太远,她才会说“我们回头吧?”。回去的路上,也只有她会偶尔问两句话,而我一般除了点头或者摇头,就不会再做更多的反应。
从那个冬天开始,一直走到樱花花瓣散落的时候。她离开了小城,我也不再去河边了。
秋雨不断打在咖啡店的窗户上,店主在楼下开始播起了舒缓而宁静的音乐。我看着有些暗沉沉的窗外,布窗帘的花边之后,乌云似乎没有散去的意思。
“雨好像还要下很久。”我对着窗外说。
“没事,总会晴的。”她说着,声音像是已经放晴了一样。
(未完待续)
2019.10.20 by RemoN
拒絕新的戀情
與無隔閡的親戚見面
成了(並沒有)
雖然檸檬前輩可能只是想練習口語化對話
主角的人物形象這樣看起來有些偏中性且薄弱了,讀起來似乎小悠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沒區別(不過這種文就是會這樣也沒什麼太好的迴避措施,而且看起來直接是上的初稿…
(檸檬風格的拖泥帶水並不是一個貶義詞)
大概是因为打算小悠的一部分偏男性的东西放在后面拖出来的原因?
某种意义的菜鸡式妈宝文(喂